第四卷 7~我的剑毫不犹豫
作者：漢唐歸來 更新时间：2024/5/28 0:00:53 字数：4022
“菲儿小姐。”
“………”
“菲儿小姐？您还好吗？”
“………”金发少女机械般的转过视线，定格在面前的女仆长小姐身上。
“菲儿小姐，昨晚没睡好吗？”
“……嗯。”金发少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菲儿小姐，您精神看上去很不好，要来一杯咖啡么。”喊了三声才得到一个意义不明的回应，菲儿此刻的精神状态可谓是写在脸上了。
金发少女闻言恍惚了一下，旋即略微颔首，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嗯，给我倒一杯咖啡，有劳了。”
热腾腾的气息与苦涩回甜的味道让菲儿的精神清明了些许。
就如她所想的那样，‘神念’的问题不是能靠拖延时间就能解决的，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发不可收拾了。
一开始只是做一些古怪的梦而已，到后来越发夸张，菲儿还梦到自己被关在囚笼中，囚笼外一片漆黑，四双腥红的眼睛静静窥伺着她，对她虎视眈眈，仿佛若不是隔着这铁囚笼，它们就会扑过来将自己扑杀。
精神紧绷，还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好像她正被关押在一处地牢之中。
这种仿佛随时都会被破笼野兽吃干抹净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梦中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以至于她从梦中醒来后都汗流浃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悸，挥之不去。
没到一周的时间，几天下来她的精神就有些撑不住了，尽管每晚能睡着，可一旦睡着就是噩梦的开端，一觉醒来，比熬夜修仙一整晚还要疲惫。
这些还不是最遭罪的，因为噩梦连连的缘故，菲儿现在竟开始对睡觉这件事产生排斥了，看到床就会下意识的远离。
人是不能不睡觉的，不睡觉是会疯掉的，好在菲儿的意志力坚强，除了精神状态变差以外，并没有出现其他问题。
可也不能一直这样。
或许她还能抱有侥幸，或许这个症状只是暂时性的，总有一天能有所好转。
可神族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你一直都在逃避我。”她想起了另一个绯桃对自己说过的话。
今天的她抱有侥幸，明天的她又将重复今日，日复一日，一拖再拖。
或许，她真的在逃避吧。
逃避那个噩梦般的牢笼。
“女仆长小姐。”
“有什么吩咐么？”
“明天，我大概要暂时离开这里了。”
“明白了，需要为您收拾行装吗？”闻言，女仆长小姐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也没问菲儿要去哪里。
“不麻烦了，我没多少行装可以带，自己就能打点完。”
“那，您身上的路费够吗？”
“够了。”菲拉莉新的赏赐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够她抵达妖狐之地了。
“明白了，你不给萝塔小姐道个别吗？”
“不了。”那丫头要知道她明天就离开，一定会缠着她的，要么不让她走，要么就死死跟着她，她去哪就跟到哪儿。
她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而是去往曾经的噩梦之地面对自己的命运，带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她自己的事，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尤其是萝塔，她身份相当特殊，菲儿尽可能地不想让她接触太多。
就当是她自己的私心吧。
晚上照例，她为萝塔讲述了睡前故事，仍是关于她自己的，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
萝塔很快就入睡了，菲儿注视着萝塔，看在墙边上，双眸渐渐阖闭。
眼再度一睁，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墓园。
睡着之后会做身临其境的梦，这种症状持续一周，她已经不感到意外，见到也能处之泰然了。
这座墓园显然菲儿没来过，可这些墓碑绯桃却很熟悉，其上还刻着一个个她熟悉的名字。
……那些，在她眼底下逝去的人。
菲儿注视着其中一座黑色十字的墓碑，这座墓碑她今早才看过，也认得上面写着的名字。
蕾娜。
“后悔么？”熟悉的童音自她的耳畔前响起。
“后悔什么？”沉吟片刻，菲儿问道。
“她死之后，你总是时不时地来到她的墓前一言不发。”墓园的另一头传来木屐踏地的‘笃笃’声。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我没在她身旁，如果你说的是这个，那我的确很后悔。”
“哦？~就连回答个问题都在逃避么？”
“你不是不知道我在具体问什么呀~？”那道熟悉的声音越发接近了，可菲儿抬起头来，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我是在问你，后不后悔这样的结局？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希望这位满心都是你的少女复活吗？”
菲儿沉默。
“诶呀呀，犹豫了不是？认真回答哦，骑士在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可是不能说谎的哦？”
“怎么样，你的确希望她能复活，重新回到你身边吗？诶诶~是这样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不就好了？这没什么丢人的，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感情对吧？这是那些人自找的，怨不得这位可怜的女仆小姐，对吧？”那道声音继续玩味道。
“现在想来，真让人唏嘘啊，只是因为出身就被人嫌弃扣帽子贴标签，啧啧~人类真是一如既往的过分啊，你说是吧？”
“……不，这样就好。”然而，就在那道声音期盼着自己设想的回答时，菲儿却突然出声了。
“……哦？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这个满眼都是你的可怜女仆复活吗？唉唉，真是个狠心的家伙，我真为这位女仆小姐感到不值。”
“她最崇拜的骑士大人，居然是个这样冷漠又虚伪的人，若她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怎么想啊。”娇嫩婉转的声音戏谑嘲弄。
“这个世界上，谁做错了事都要受到审判。”良久，骑士才缓缓出言。
“欺负过蕾娜的那些人，我不会放过，可……那些因此蒙难的无辜亡魂，总得有个人为他们讨个说法。”
菲儿缓缓抬头。“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这话不错。”
“或许正义会迟到，但骑士的审判，就算迟到也会落下。”
“有太多无辜的人因为那场魔族祸乱死去，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不对谁抱有偏见，不去欺负谁，只想自己过好自己的平淡日子。”
“突如其来的横祸，却让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菲儿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所以，就算蕾娜还在，她也一样会接受审判……名为‘公正’的审判。”
“呵，有够无情的，那些死掉的人与你有关系吗？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声音嘲讽道。
“如果死去的人里有你的至亲与好友，你也能说出这番话来吗？”菲儿仰头质问道。
“人人都像你这么认为，这个世界就不需要‘公道’，更不需要骑士了。”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懦弱喜欢逃避，不想你居然这么虚伪，虚伪又无情。”声音冷了下来。
“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菲儿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墓碑上的名字上。“当我这种人的好友，百害而无一利。”
“我，就是个这么恶劣的人。”
“懂了，用朋友的血标榜自己的正义，以此求来名与利，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与骑士道啊。”声音中的讽刺越发浓厚。
“你倒是可以随便审判别人啊，指责别人很容易，可一旦轮到犯错的人自己，你就会给自己疯狂开脱，对吧？”
“不必否认，我也不是在指责你，因为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自己……”
“说真的，我很欣赏你这种‘自私’，那么一样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合作呢？”
“我们，一样么？”菲儿突然笑了。
墓园下起了下雨，淋湿了少女的发丝，她仰着头，任凭雨水流过她的面颊，从颚角滴落。
“不，我跟你，不是一类货色。”
“你说什么？”
“我以圣伦之名对天起誓，如果有一天我也酿出大祸……”
菲儿面色平静的转过身来。“我的剑，将毫不犹豫。”
“………”
“骑士审判的不只有别人，还有自己。”
“谁酿成了大祸，都要接受惩罚，包括你，包括我……”
“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有些话说得的确漂亮，可你能做到吗？……”
“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呢。”没等这道声音说完，菲儿便仰起头，沉沉地注视着她，尽管她并没有现身。
“寄宿在我的身上，很舒服吗？”
“很舒服？怎么能算很舒服呢，那可是相当舒服哦~”
“另外，我得纠正你一点，我并不是寄生虫那种低等的东西，我是另一个你，是那个被你所抛弃的，真实的你。”话音未落，墓园的角落里走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她持着扇子，四条尾巴肆意舒张，半遮住那张令樱花黯然失色的面庞。
不出意外，是绯桃。
准确的说是另一个绯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顺从自己的本能即可，何必苦了自己呢。”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眼神妩媚得都能拉出丝来了。
对比自己，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狐狸精。
这句话也让绯桃想起了。
其实她的声音，自己早就听过了。
早在她还在教堂的时候就因为馋油豆腐发生过一系列有惊无险的事件，现在想来，当初那个蛊惑她的狐媚子声音，不就是她发出的么？？
“你啊~别摆出这副排斥的神情了哦，我是你，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哦？”绯桃呵呵笑道。
“我警告你，别做过线的事。”菲儿不为所动。
“做了，又怎样呢？”绯桃毫不在意菲儿那嫌恶的目光，不断挑战她的极限，迈步走近。
她还真不信这天下会有谁能拒绝她的魅力。“我就是你啊，不用这么警惕，我难道还会对你不利么？”
“你若敢做出过线的事情，我一样斩你。”
“哦？是吗？你是不是忘了啊？我就是你，你若对我不利，不就是对自己不利么？”
“难不成你还想……”
“你可以试试。”大雨磅礴，仿佛沉寂着无声的咆哮。
“我，同样可以杀你。”
“你敢么？”绯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我说了，你可以试试。”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又在我的身体里住了多久，但我可以肯定，你要是敢现身，我保证那就是呼吸到的最后一口新鲜空气。”
“………”不知为何，绯桃被菲儿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就好像面前这个女人日后真的会把她砍了一样。
“你，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你要是有害我的心思，你自己也好不了。”绯桃败下阵了，可出于尊严，又不愿认输，以至于威胁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也终于不再用折扇遮住自己的脸了，好像淑女终于被直男搞破防了一样。
“那到底是如何一个好不了呢。”菲儿歪了歪脑袋。“我还挺想知道的。”
“……你要贫嘴，只能趁现在了。”绯桃没有选择继续触怒菲儿，明智地退后了一步。“我们今后有的是机会。”
“杂鱼骑士小姐，你会有跪下来求我的时候的哦~？”语毕，绯桃礼貌地躬身行了个礼，重新用折扇遮住自己的面容，退下了。
偌大的墓园，只剩下菲儿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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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儿小姐，您真的不打算给萝塔小姐道个别么？”
“不了。”离别之际道别，只会让人平添感伤罢了。
今天一大早，菲儿趁着萝塔还在床上睡觉流口水的时候就偷偷下床换上了衣物，整理好了行李。
虽说这次也是迫不得已，不想把萝塔卷进去，但……
她承诺的事情好像还是没有做到。
明明说了要陪着萝塔的，却连那个时间都抽不出来。
不过……
若萝塔真的恢复了那些记忆，也不失是一种选择与结局。
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失败了且深受神念所扰，那会是个不错的出路。
萝塔并不是‘她’，这点菲儿可以感知到，可萝塔毕竟是‘她’死后残余的衍生物，今日之后……什么事情说的准呢？
收拾好行囊，骑士再度踏上了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的征途。
2024/05/28/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