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6~别忘记自己是谁
作者：漢唐歸來 更新时间：2024/5/27 0:09:27 字数：4035
绯桃摇了摇小脑袋，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目睹到湖外的黑色灵质正在破坏湖面上的结界，发出刀割般的刺耳声响。
湖面上的结界好像快撑不住了。
狰狞的漆黑狐头从刚开始的血肉饱满逐渐褪去血肉，变成了一颗骷髅，似乎是因为湖面上的结界消耗它们的力量。
无形的结界在撞击之下越发的不稳定，像是冰雹击打脆弱的薄玻璃窗，下一瞬就有可能支离破碎。
绯桃踩在湖面上，往湖中央跑去，身后传出的撞击声变得令人牙酸。
不知道跑了多久，绯桃隐隐看到湖中央有一座小岛，其上伫立着一座建筑，貌似是一座庙宇。
这条湖中央居然还有建得有一座建筑么？绯桃没来过这个地方，玉仙湖本就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的圣地，湖中央她就更没机会去了。
以前她就没靠近过玉仙湖，只是远远的眺望过一眼，并不知道这座湖的中央别有洞天。
这座湖的中央有庙，绯桃确信她脑海中不存在这样的记忆，也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因为她根本就没到过湖中央。
人是不会梦见没见过的事物的，眼前这座陈旧的庙宇显然绯桃是头一回见。
想也没想，绯桃直奔庙宇，途中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视野一阵天旋地转，给绊倒了。
小狐狸在水面上滚成狐球，啪叽啪叽滚了几下，脸着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身后传出一阵支离破碎的声音，回头看去，湖面屏障已经没法挡住那几只黑狐脑袋了！
消耗掉屏障，它们已经维持不住原先的形态了，血肉模糊，只剩下黑色的颅骨与空洞的眼眶，双颚如失灵的老鼠夹一样，交错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绯桃赶忙爬起来往神庙里跑，一阵黑风从她的背后袭来，她脚步一个趔趄，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打了个好几个滚儿。
“呜呜……”眼见着身后的四条黑狐就要追上她了，绯桃脑袋一阵晕厥，意识模糊之间，目睹到之前被扔来撞上自己后背的‘黑风’到底是什么。
几只小骷髅咬住了她的四条尾巴与后脖颈，她就像是被提住了后颈的猫咪一样，寸步难行。
意识彻底回归黑暗。
四只骷髅朝着绯桃撕咬了过去，发出得逞的邪笑。
然而，就在这时，咫尺之遥的陈旧神庙的大门蓦的打开了，狂乱的咆哮嘶吼而出，夹带着喧嚣的飓风。
四只骷髅不约而同地看向神庙之中隐隐浮现的那道娇小身影，其身后浮现出九条尾巴的轮廓。
见状，骷髅们大惊失色，赶忙原路返回，以逃亡的速度极快窜出了玉仙湖。
“……”远眺逃跑的‘神念’，神庙内的身影昂头，深深地看了眼倒在外面的绯桃后，收敛身后的九条长尾，转身离去。
随着她的离开，神庙的大门被吹来的风推动，重新关合。
“师………父……”
混沌灰黑的意识，隐约之间，菲儿好像听到萝塔在叫自己，她想要回应，却张不开嘴，仿佛她仅仅能听到萝塔的呼喊，却与对方并不在一个世界，她的意识被拖入了一个只有黑暗且深不见底的异空间。
萝塔，在喊她？
不行，她得回去，赶紧回去。
“师父，师父……”
“……”
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就好像是微小的火苗烧断了钢链，菲儿勉强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哭的快花脸了的某只黑白毛仓鼠。
“师父？？”见菲儿终于醒了，萝塔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脖颈，毫无收敛的力气让她彻底又死过去。
“你，你别再做这种吓人的事情了，听到没有啊？”
“……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诶诶？？”意识到菲儿的异常，萝塔赶忙松开了双手。
“咳咳……”菲儿干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躺在床上，往上看去，是熟悉的天花板。
很显然，她身处自己的房间里。
发生什么事了？
菲儿想起身来，却感觉身体完全使不上劲，软软地躺在床上，每根手指头都跟灌铅了一样。
“我，怎么了？”菲儿仔细思索琢磨之前发生过什么，却只想起来昨晚自己给萝塔讲完睡前故事以后就睡觉了，除此以外就没发生什么了。
对了……她好像还做过一个梦，一个很古怪的梦。
梦里有四个怪物在追逐她，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然后，然后……
她想不起来了。
“你，你昨晚睡着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起来，我醒的时候发现你在发高烧。”萝塔赶忙擦了擦脸蛋上的痕迹，小嘴撅得老高，分明是想要表达出此刻自己的不高兴，却只给人一种很是委屈的感觉。
“你已经昏睡快一天一夜了，破晓公馆上下的女仆都在忙活着给你递毛巾降温，你要是再不醒的话，她们只好把情况报给王女殿下，让宫廷医师来给你治病了。”
“治病？……等，等一下！”菲儿意识到此刻自己的身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现在不能见人……”
也许是烧糊涂了，直到现在菲儿才意识到自己声音的不同。
诶诶？？
看着床沿处滑落的金色发丝，菲儿才意识到她变回人类了。
“哦，什么时候变回来的？”此刻的菲儿说话语气十分虚弱，一点都没有往日那般中气十足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嗷，我只知道自己醒了以后，看到你，你就变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你早醒了，自己变回来的呢。”萝塔抿了抿嘴，将菲儿落在地上的凌乱发尾捡回床上。“放心吧，你的身份没有暴露。”
“没人知道你的真身其实是一只白毛的屑狐狸。”萝塔这话明显有些个人恩怨成分在里面。
“至于其他的，我与那些女仆说了你昨晚受凉，她们不会怀疑你的病因的。”
“谢谢，萝塔，你真可靠。”菲儿用娇弱的嗓音赞许道。
“哼，你知道就好。”萝塔面颊一红，撇开目光。“毕竟萝塔大人是成熟靠谱的成年人嘛，照顾你这个老年人是应该的。”
“………”
“啪！”
“哎哟！师父，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有力气打我啊？？”萝塔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
“呵……”这死丫头，女仆小姐们忙前忙后忙了一天一夜也没治好的病，让她给治好了。
听了萝塔带医生这句话，菲儿当即有了力气，拽起地上的拖鞋熟练地给萝塔的小脑袋瓜来了一下狠的。
“少贫嘴。”菲儿现在也没什么力气说教萝塔了。“这件事没让王女殿下知道吧？”
“还没呢，本来女仆长提议上报王女殿下的，被我拦下了。”
“那就好。”菲儿躺了回去。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啊？真的不要让王女知道吗？”纵然是萝塔这样的粗神经也看出菲儿这突然的高烧与昏迷不醒非同寻常。
“没必要，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还是让宫廷里面的人知道比较好吧？万一真的出什么事……”
“不需要。”
“算啦，无所谓了，我才懒得管你呢。”见菲儿这副倔强的样子，萝塔有些生气了。
难得自己如此费心费力地照顾一个人，却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哦不，是龙脸贴着狐屁股。
不要，不要就算嗷！萝塔大人还懒得跑这一趟。
萝塔气呼呼地出了房门，没过多久，女仆长小姐进来了，见菲儿醒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本都打算让人去通知王女了。
毕竟王女特意吩咐过，她们入驻破晓公馆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都是派过来服侍这位小姐的。
女仆长也不知道这位金发的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与王女殿下又是什么关系，这些不是她一个女仆该知道的事情。
看出菲儿并不想房间里有其他人在，将一位汤药摆在桌上嘱咐菲儿一定要喝下去以后，女仆长小姐离开了房间。
菲儿将汤端到面前嗅了嗅，这是用于补充精力，调理身体的汤药，味道有些奇异，但喝习惯了还是能接受的。
一碗汤下肚，她思索起梦中所发生的一切。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她这些日子的异常与尾数的增加有直接联系，至于她的尾巴是如何增加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不能就像打怪升级那样，遇到了足够强大的怪物，打败它就有经验可以拿吧？？
而且她也不是击败魔君的人啊？顶多给了个眼神助攻。
不管怎么说，尾数增加已经是既定事实，她很在意梦境中那道声音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是谁，永远不要输给随时随地准备篡夺你意志的‘神念’。”
不忘记自己是谁么？
菲儿捂住心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体明明是你热乎的，可心口的位置却有些凉。
之前变不回人身估计也是因为多出的尾巴作祟，人类血脉本就式微的情况下，三条尾巴或许还能处于平衡状态，可多出来一条尾巴就发生了质变。
平衡被打破，导致混乱的她险些被那名叫‘神念’的东西占据了意识。
菲儿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神念’到底是什么，根据之前那道声音的描述，这是神族强大力量所需付出的代价，是与神力一样，神族与生俱来的东西。
倘若任由本性发展，神族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神化’，沦为被‘神念’操控的野兽。
菲儿想起了自己曾讨伐过的那只魔王龙。
“呼呼……”她深呼了口气，靠在床铺上。
做完一场梦，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浑身汗流浃背。
她不确定日后这种状况是否会减缓，乃至消失，但根据脑海中那道声音的说法，这种现象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消失的，得靠自己。
而且……
梦中的玉仙湖，如果再过几天她仍没有好转的话，说不定，她得去一趟。
神族的梦境与凡人是不一样的，人类或许只会梦到自己所见过的东西，可神族不一样，根据典籍记载，不少神族存在‘预言梦’的特性。
菲儿优先将自己代入了人类，所以并没有考虑到这些。
可是，真的要去那里吗？？
菲儿一言不发默默抓紧了手里的被子。
说真的，她不想回去那里。
那个地方，她一眼都不想再看到。
那是充盈了她人生大半噩梦的地域，离开之后，少有的做过的几次噩梦发生地点都在那里。
她不想再触及那些封存的回忆，更不想让噩梦成真。
或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想起，尽管她已经逃脱了那个地方，可却又永远的被困在了那个地方。
【家】么？
不，早就没有家这种东西了吧？
次日清晨，菲儿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带着一束花来到了后院的一处黑色的十字墓碑前。
这是用于祭奠在上次的魔族劫难中丧命的人而立的墓碑，同时，也是蕾娜的墓碑。
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么？
菲儿神情复杂地将那束花放到了静默的黑色十字墓碑前。
真实的自己？
那么真实的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呢？
菲儿突然想起了梦里另一个绯桃对自己说过的话，说她是被自己抛弃的那部分‘真实’，现在的她是残缺的。
如果说，现在的她并不是真实的她，毕竟她实在是太像人类，太不像神族了，那么，拥抱了妖狐本能的就是真正的她了么？
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被玉柔九霜排斥，那么她就会作为下一任的玉柔天女进行培养，届时，她的自我认知便是彻头彻尾的妖狐，而非人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破晓骑士了。
不，不对……
这样做，不就等于否定了作为骑士的她么？？
她的人生，难道是妖狐族的排斥与否定所衍生的产物么？
当然不是。
她就是她自己。
深呼了口气，菲儿回到了破晓公馆中。
没错，她的人生是由她自己的意志所决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不该因此而迷茫，此刻的她但凡有一丝迷茫，就是对曾经自己所经历一切的最大怀疑。
既然如此，妖狐之地并不是她的牢笼，只是她曾经到过的一处初始点罢了，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含义。
2024/05/27/2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