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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58~旧时代的更迭

    作者:漢唐歸來 更新时间:2024/7/18 0:00:39 字数:4028

    “尚秋先生,您?……”望着眼前皮肤皱褶墨绿的巨龟,恩卡过去良久才反应过来。“你,您是妖族?!”

    虽说绯桃早已知道了,可恩卡一直都还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位旅店老板很是高深莫测,好像知道不少秘辛。

    “是妖族没错。”老龟悠长厚重的声音宛若古老的洪钟。“不过,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濒临灭绝的小妖种而已,侥幸躲过天道的注视,活了近万年。”

    “您?活了近万年??”恩卡难以置信。

    “不,并不足一万年。”这只是四舍五入的说法,老龟老态龙钟的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生物可以达到不朽,唯有天地才是永恒的。”

    “上来吧,恩卡先生。”

    “自知天命而为,你既然仍留在葬渊镇没有选择离开,证明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恩卡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就相信了老龟妖,这是他的直觉,又或者说,他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现实没有留给他第二个选择。

    灾厄之后,葬渊镇被夷为平地,连活人都找不到了,恐怕如今还留在葬渊镇内的人就只剩下他与尚秋了。

    做出了选择么?

    恩卡沉默了,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尽管他尚且不知演奏完整灭罔终焉乐章会怎么样,但事实上他的心里多少已经预感到了。

    为他人奉献自己,恩卡认为自己没有那么高尚。

    更多的,他想要奏鸣千年的传承,完成家族的终章。

    恩卡攀上了巨龟的身躯。

    巨龟庞大的身躯在急湍中缓慢前行,顺着深渊的两旁砥砺前行,下方便是三千银河与深不见底的深邃,仿佛通向地心。

    恩卡感觉自己好像坐在航行的天马上,目光所及皆如梦似幻。

    “咳咳……”恩卡熟练地取出纸巾,包住嘴咳嗽了几声,时间长了,他也懒得去在意自己咳出来的是什么了。

    人往往能清晰地感觉到大限将至之日,随波逐流漂浮于海面上,流过的仿佛是昔日的点点滴滴,承载着名为‘记忆’的碎片。

    “老爷子,您见过我的祖先么?”逐渐想明白一切的恩卡一脸坦然之色,平静地感受着海波荡漾。

    “见过,那个时候,我还年轻。”

    “他长什么样啊?”

    “模样么,老头子我形容不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纵然是我也记不得他长什么样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怀疑那段记忆只是一场梦,不真实的梦。”

    “我只能隐约想起一些当年的人和事,不过我却能在看到你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他,分明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不得不说,记忆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又或许,你与他身上存在着某种同样的东西吧。”

    老龟的语气缓和,就像是在沙滩上晒太阳一样,给人一种懒洋洋,没有什么精气神的感觉。

    “我的记忆,无论重要的还是不重要的都在离我而去,而我这个人又是个不思进取的老古板,放不下旧的东西……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与故人重逢更开心了。”

    “你们,能让我重新回忆起曾经,那些快要被我遗忘,丢掉的记忆。”

    “当年,你的祖先也是这么询问我的,问我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渡过河岸。”

    那个时候,他的回答与今天一样。

    可以,但我不保证能百分百成功。

    无非就是年岁增加了,水流又太急,他们能不能顺利过去,全看天道祂乐不乐意了。

    现在想来,两次将终焉之曲的传人送达到神庙中,这或许就是他的【使命】了吧。

    既然是有且只能有他完成的使命,他会尽力站好这最后一班。

    水流很急,就跟几千年前送恩卡的先祖那次一样,老龟巨大的身形在偌大不见边界线的海面上航行,在一片深蓝之中,连一个黑点都算不上。

    巨大的水流冲在老龟身上,试图要将他往深渊之下赶。

    老龟不急不躁,浑浊的老眼注视着前方,随着水流的冲刷,身躯逐渐接近深渊边界口,而且这一过程似乎是不可逆的。

    “尚秋先生,您还好么?”恩卡也意识到老龟似乎没力气了,连控制周围的水流都做不到了。

    “恩卡先生,比起老头子我,你还是思虑一下待会儿自己的演出吧。”尚秋平淡地笑了笑。

    “毕竟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而你,是在璀璨夺目中羽化成蝶,还是在一步之遥时前功尽弃,落尽遗憾,老头子我也说不准了。”

    “我也只能祝你好运,祝这个世界好运。”

    “………我明白了。”恩卡慎重地点了点头,他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过载运作太久,即将报废的齿轮,除此以外,身上的每一个脏器都在发出强烈的警报。

    他的时间不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人总是变得莫名的坦然,做尽了一切所能做的,也无法谋求改变,那么结果就是天意了。

    淌过水流,抵达神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路上有惊无险。

    在他们即将进入下坡地段的时候,神庙近在咫尺。

    两人走上了岸,恩卡感觉尚秋本就瘦骨嶙嶙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了,佝偻着躯体,远不如几个星期前,自己刚见他的时候那般精神。

    “去吧,去完成属于你的使命。”纵然如此,尚秋仍面带笑意,慈祥地注视着面前薪火相传的后辈。

    “尚秋先生,您当时驮着我的祖先过河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呢?”

    “当然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说,不能百分百保证呢?”

    “那您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帮他了呢?是为了文明的存续么?”

    “文明的存续?当时我的没有考虑这么多。”尚秋摇了摇头。“我只是,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我不曾看到的坚定,就好像一种使命在身,不得不为的感觉。”

    “就算不想成为这种人,也会忍不住敬佩这种人,所以当时我脑袋一发热,就答应了。”

    “或许现在的您,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样的人呢。”恩卡呢喃道。

    尚秋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恩卡将目光放到了庙宇之中。

    这座海中之庙很小,除却站岸之外,仅有一座亭子那般大,内部除了几幅壁画,以及正中央悬浮在石台上的乐章残片,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这就是他的先祖曾经演奏过的,【终焉灭罔之章】的后半段。

    恩卡紧紧注视着乐谱,踏入了神庙。

    在他进入其中的第一步,神庙上方与四壁上的黑荆棘开出了紫色的诡谲之花。

    恩卡惊讶地注视着这一幕,分明只是壁画,却仿佛其中装着另一个世界,活灵活现的世界。

    他转而看向那份悬浮在石板之上的乐章,犹豫了片刻,将它从石板上取了下来。

    恩卡将这份羊皮纸乐章拿在手中端详,却惊愣的发现这份乐章上完全空白,一个字都没有写。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份乐章有特殊的显现方式,比如用水浇用火烧才能让上面的文字显形之类的??

    可是恩卡有些不敢这么尝试,毕竟乐章只有一份,没了也就没了。

    他将目光看向了站岸上的尚秋,有过一次经验的尚秋应该知道些什么,可不知为何,他的喊声没法传达到尚秋那里。

    他意识到自己暂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四顾张望,看向了壁画上绽放枝丫的带刺紫莲花。

    恩卡思忖了片刻,眼见着不断生长的紫花枝丫,身为吟游诗人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让他做出了与当初他的祖先一样的行为。

    他将乐章放在紫花生长趋向的地方,只见,迅速生长蔓延的藤蔓与花竟顺着长到了纸上,黑色的荆棘在乐章上生根发芽,构成了五线谱与一个又一个抽象的音符。

    谱线以荆棘构成,音调由黑紫色的花构成,整个曲目看上去,就如同一簇绽放的黑荆棘之花,就像这座神庙一样。

    如果方才自己选择用水浇在乐章上,说不定这仅有的一次机会就浪费掉了,他将失去这仅有一次的演奏机会。

    在这一刻,结在枝头上的花朵凋零,黑棘变为了一团繁杂之物,就像枯黄干死的枝丫一样。

    如果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该怎么形成乐谱,那么等到这些花朵枯萎的时候,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幸,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将乐章收入怀中,恩卡走出了神庙,望着一望无际,有些看不到回头路的海面,他犹豫的看了眼身侧的尚秋,担心对方还有没有力气能让他们原路返回。

    不过没等他沉吟多久,深渊闭合了,从苍穹坠落的瀑布像门扇一样从两边关上了。

    “我拿到乐章了,尚秋老先生。”

    尚秋点了点头,重新变回巨龟。

    深渊消失了,水流平缓了,回去的路上轻松了不少,等到两人重新回到岸边的时候,恩卡已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天空仍是一片混沌与漆黑,犹如无法破开的阴霾,让人忘却了时间。

    大地四五分裂,天空支离破碎,空间的概念似乎也在从人们的观念中被遗忘。

    恩卡有意识的看向某处。

    这个世界的劫数,近了。

    恩卡重新回到岸上,他的双脚在发软,强行忍住恶心呕吐的感觉。

    明明他什么都没吃,可就是想吐,也不知道真吐了会吐出什么东西来。

    恩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待得上岸之后,恩卡却别有所感的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老龟。

    “这一路上,感谢您,感谢您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您,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

    “我们该上岸了,老先生。”

    “不,该上岸的人,只有你。”老龟发出悠长的声音,疲惫之中,带着一丝解脱。

    “………尚秋老先生?”

    “命运明晦不定,模糊不清………世界的轨道能否回归正常,就不是我的双目可以看到的了。”

    “伴随着劫数的到来,旧时代的人与事都将被扫入尘埃……未来,得由后来人去见证了。”

    “老先生,您?”

    “恩卡先生,之前我说过,我的时日不多了。”

    “…………”恩卡沉默。

    “我苟且偷生如此之久,一无所长,唯独天道的心思多少能揣摩一二,可这回,身为灵龟,我却连自己的死期都无法准确预测。”老龟有些吃力地扬起头。

    “现在我明白了,这是要我为这个世界,为即将诞生的新未来,送上最后一程啊。”

    “不必为我感到感伤,我很幸运自己能成为这两段历史承上启下的分界线。”

    “恩卡先生,我的时代与使命结束了,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天命在你。”说完这话,老龟仰天长舒了一口气,浮在水面上,静静地闭上了眼。

    死寂之海上,老龟陷入了沉寂,他生于辽阔无垠的大海,也葬于大海。

    不在动弹的它仿佛化为了海上的一尊雕像。

    “………”恩卡压低了帽檐,朝着老龟鞠了三个躬,转过身去,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在断壁残垣中前行。

    这个世界已经濒临崩溃了,恩卡放慢脚步,能听到它的颤抖与喘息。

    除去自己那紊乱颤抖的心跳声外,世界灭罔的声音犹如死亡的丧钟,一针针落定,响彻在寂寥无垠的夜空,声音虽小,每一秒过去都让人听得真真切切。

    他听到了呼唤声,不知是在呼唤谁,凭借感觉地走向了某个方向。

    分明如今的葬渊镇已沦为一片废墟,四处都是岌岌可危的建筑物,有的歪斜在空中,仿佛随时都会发生倒塌。

    可恩卡并不在意,就好像是料定这些破败的建筑一定不会在自己经过的时候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一样,脚步一步深一步浅的朝向远方。

    他走入那间熟悉且残破的旅店,走上坍塌的台阶,将房间中躺在断成两截的床铺上的破旧鲁特琴拿起,走下了台阶,离开了这住了一个月的旅店。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回头看去,旅店的轮廓逐渐被黑暗隐没,就好像旅店的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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