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38~最后一笔元徽与先祖祝福
作者：漢唐歸來 更新时间：2024/6/28 0:01:48 字数：4067
戴着狐狸面具的狐耳少女注视着面前气盛一时的女孩，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这个‘绯桃’说的不错，绝灭的确是一种赐福，源自历代玉柔先祖的赐福，随着逝者之愿的叠加，将越发强烈。
上古时期，玉柔们觉得这是好事，并且认为获得了先祖余烈的玉柔子嗣成为下一任天女是上天的旨意，九尾之祖的选择。
直至世代变迁，总结前人经验的狐狸们发现获得过大赐福的玉柔虽然前途无量，所取得的成就非同凡响，可无论是什么开局，再绝世的天才也逃不过陨落的命运。
尤其是这些不可一世的天才们，在先古时期，九尾境的妖狐远比现在要多，突破九尾之境对她们而言只是水到渠成的自然过程，然而无一例外，她们都英年早夭，修炼突破的速度越快，陨落得就越快，天赋越强，生命就流逝得跟一闪而过的流星一样。
在这之中，不乏有天赋千年不遇的奇才，可纵然如此，他们甚至没能在历史典籍上留下一笔就匆匆而去。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多如繁星，多到连典籍都懒得挨个记载他们名字的地步。
实力越是接近天地的桎梏，就越能顿悟天地之间的规矩。
无论是玉柔寒凛还是玉柔九霜，她们都或模糊或清晰的感知世界法则施加给强者的桎梏，觉察到天道的意志将注意力放到了她们身上。
曾经叱咤风云，称霸大陆的上古六神族的衰落从来都不是偶然，在她们眼里，天地就像是一个封顶的水罐，里面的水再怎么淤积也不能积到瓶口外面去，抵达一定水位后便会封顶。
这是世界意志定下的法则与规定，只要仍身处这天地之间，天道就是不可悖逆的。
曾经的她也跟绯桃身上的绝灭一样自信，认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玉柔，不会犯与先祖一样的错误，只要足够强大，天道也不是不可以战胜。
直至千年之后，这样的稚气与天真想法在她被迫与自己的死对头龙帝合作的时候被彻底击碎。
那场旷古持久的世纪大战中，她与龙帝倾尽全力，使出毕生所学，却一败涂地。
她没在那场与天道分化体的对决中看到丝毫能战胜天道的希望就含恨陨落了。
尽管对她这样的绝世强者而言，死后灵魂仍能留存上千年，那时的回忆仍如洗涤过般清晰。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败，一败就让她功败垂成。
那一刻起，那个未尝一负意气风发的最强九尾死了，连带着肉身一起陨灭。
天道不可战胜，这个事实她知道得太晚了。
千年来，玉柔寒凛看着好几代九尾天女长大成人再到陨灭于天道之手，这之中，九霜那孩子的悟性是最高的，也是最聪明的。
她不像自己，还有她的妈妈那样觉得自己是特殊的那个玉柔，放眼历代天女，这是一种极为少见的觉悟。
毕竟无论哪一代天女都是大陆最顶尖的强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她们穷尽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对手可以让她们吃瘪，加上神族的傲气，甚至恨不得早些与天道一决胜负。
玉柔九霜与她们截然相反，在抵达九尾之境后立马掐灭继续变强的本能，不贪心不进取，停止了一切修炼，甚至搬到了青丘峰的最高处，远离一切与凡尘有关的事物。
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成天在狐狸窝里什么事都不干，就睡大觉，偶尔赏赏花，连族内的事务都全部丢给下面人，自己概不过问。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玉柔九霜至今都没有被天道清算。
对于神族来说，变强是本能，这种本能会在品尝到实力带来的甜头后愈演愈烈，那种无所不能，天地之间无人可阻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上瘾了。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
面具狐耳少女望着自己的手掌。
在这方面的觉悟，她远不如她的孙女，如果她当初能趁早收手，后面也就不会酿成大祸了，至少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没错，上古六族的衰落皆与天道有关，先古时期，上古六族都出过无数的强者，出名的不少，但最强的，当属万年前千白羽那位无名的至高龙王。
同时掌握了光明与深邃之力的先代至高龙王曾引领自己的族群制霸大陆，以一敌五，孤身一人对打血族女帝，九尾天女，诺兰战皇，圣洁神凰，祥鳞大帝占尽上风，打得其余五族毫无还手的余地。
如果当初不是天道插手，恐怕那位至高龙王已经灭掉其余五族，统领整个大陆了。
那位至高龙王强到什么地步？
据说天道不止一次降下分化体与他对决，他每次都能险象环生。
最后是天道本体降世，与他打了近十年，才让他陨灭。
那是有史以来，天道唯一一次本体降世，只是为了消灭僭越的凡物。
天道对打下界生物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当时他们的对决导致大陆战栗不已，大陆板块被击碎成无数片状。
今天的阿尔伦大陆远比先古时期小了很多，或许面积只有曾经的百分之一不到，其余大陆板块在至高龙王与天道本体的战斗中蒸发的蒸发，失踪的失踪。
那位至高龙王，远比她，比那位龙帝强得多，她与龙帝联合起来甚至打不赢天道的分化体，而那位至高龙王却是屡次与分化体打成平手，甚至最后逼得天道本尊亲自下场。
连打得五族毫无还手之力的最强至高龙王都望不到打赢天道的希望，何况他们这些后来者呢？
先古阿尔伦的物种多样化是今天没法比拟的，龙王陨落之后，大陆一片千疮百孔，这场天灾让大陆的族群十不存一，不少弱小的族群直接蒸发，还有一些传闻表明这些失踪的族群被打到异位面去了，成了如今的魔族。
由于当时龙族全部顶尖战斗力都在讨伐天道的过程中遭到团灭，千白羽一蹶不振，直至今日，千白羽旧址沦为悬浮在空中的大型垃圾，龙族几乎灭绝，仅剩下一些血脉不纯的混血遗留于凡世。
这就是与天道作对的下场，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连累整个族群，说不定对族群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躺在地上绯桃。
每一代九尾天女都有自身的‘绝灭’，那的确是她们灵魂的一部分，玉柔寒凛也有，可饶是她也没遇见过‘绝灭’强到可以幻化出人形，甚至是另一种人格的先例。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玉柔九霜会引导绯桃来找自己的，这是希望自己能给绯桃指一条生路。
放任绯桃的状况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重蹈历代九尾天女的覆辙，被天道所灭。
玉柔寒凛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她有办法，当初又怎么会被天道击败呢？
玉柔寒凛没听玉柔九霜提及过绯桃的事情，绯桃则对玉柔九霜抱有一种冷漠与怨恨，谁都看得出来这不是正常的母女关系。
但玉柔寒凛大致能够猜出来玉柔九霜做了什么。
“你的母亲，玉柔九霜从你降生时就觉察到你身上的‘绝灭’史无前例，于是，她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从青丘峰赶走。”玉柔寒凛平静地诉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可她也不能确定，赶走你能不能彻底断绝你身上留存的‘绝灭’，于是，她决定彻底断绝你与狐妖之间的所有联系。”
“不仅是狐妖这边，还要让你自己恨透狐妖，巴不得与狐妖没有丝毫瓜葛，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母亲是谁，只记得自己是一个人类。”
“孩童时期留下的回忆是最深刻的，能够影响人一生的，狐狸也不例外，倘若孩童时期留下的尽是疮伤与怅意，那么长大之后，出于自我保护，这个人会强迫自己下意识不去想起那些坏死的记忆。”
“从而，达成忘掉自己的出生与身份，只认同自己是个人类，而对妖狐的血脉与身份深恶痛绝，认为自己是其中的异类，本就不该与他们为伍。”
“她曾经做过主动将你抛弃的举动吧？”
“想想看，一直以来她是不是都在无理由的做一些让你讨厌她，让你厌恶整个妖狐族群？”玉柔寒凛注视着面前还醒着的‘绯桃’。
“这真的只是你所认为的她对你的‘考验’？还是说她真的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做到这种地步？”
“不会哦。”玉柔寒凛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我清楚九霜那孩子，她真正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那个人知道她讨厌她的。”
“她会以涂满蜜糖的毒药为饵，将那个讨厌的人一步步钓入陷阱之中，让她在稀里糊涂之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说你真的认为九霜作为活了千年的妖狐，当今的玉柔天女，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表现在这么明显的行为上吗？”
“阅历深厚的人都是口不对心的，只有孩子才会表里如一哦。”
“……这些话，您不应该对她说么？”‘绯桃’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狐耳女孩。“您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娘亲为了让她的女儿能好好活着，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我不评论她做的是对还是错，但你是不是应该在今后的行为上三思而后行呢？”
“你现在的行为，不就是想让她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么？你这么尊敬九霜，不会做出悖逆她想法的事情吧？”
“太奶奶，您说的这些都不过是您的猜测罢了，您要如何猜测是您的事情，可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情。”‘绯桃’不以为然。“我会按我的想法行事，我要做的事，谁都别想拦我。”
“是么？看来我似乎说服不了你。”
“是哦，不然您想如何呢？别忘了，我也是绯桃的一部分，您要是对我出手，我可不敢保证她会怎么样哦？”‘绯桃’双手环抱，玩味地看了眼绯桃本体。
话音落下，‘绯桃’化为一道光影缩入了绯桃体内。
玉柔寒凛脸上的笑意收敛，她走到绯桃跟前，将她抱起，让她枕在自己圆润的大腿上。
看着神色写满痛苦的女孩，玉柔寒凛咬破自己的手指，玉滑的指尖流淌出一滴精血。
她已经能感觉到了，经历了这次的狐麟葬渊，与妖狐重新建立起了联系之后，绯桃的修为又得到了很大的精进。
遑论她还走完了神阶，来到陵园与自己见面。
“或许九霜断绝你与狐妖的一切瓜葛，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吧。”毕竟，九霜对未来局势的走向判断是她见过的所有后辈中最优秀的，甚至远胜过她与九霜的母亲。
“小绯桃，太奶奶会尽可能地帮你，但这些终归都只是外力………能不能逃过未来那一劫，全看你自己了。”
“我相信你能找到正确的路………记住，无论你做什么，我，你的奶奶，你的母亲，以及历代玉柔天女，都无条件支持你。”
怀中的绯桃额前浮现出一笔笔元徽，只剩下最后一笔，就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九尾印记。
玉柔寒凛将自己的精血往绯桃的额前一抹，完成了那最后一笔。
元徽印记圆满，绯桃身后的四条狐尾光辉大绽，在玉柔寒凛的身后浮现出了无数道虚影，她们皆是统一的白发与九尾，对绯桃投去祝福与慈爱的目光，如前辈看待一位走在当初她们所走之路上的后辈。
千万不要步了我们的后尘，后辈。
做完这一切后，玉柔寒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身形虚幻，缓缓消失在神庙之中。
与此同时，庙宇崩塌陷落，连带着空中的阶梯一阶一阶的从空中坠落而下。
“呼，呼呼……咕噜？”陵园外，觉察到动静的玉柔心遥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看着崩塌的天与地，面不改色。
不仅不改色，甚至还想继续睡大觉。
呵，没逝的，小场面。
最重要的是，照着这个塌陷速度，跑肯定是跑不掉的，既然跑不掉，那还跑他作甚？
心遥心里清楚应该只是秘境要结束关闭了，不过如此声势浩大的世界崩塌一定会吓坏不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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