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33~她不甘心
作者:漢唐歸來 更新时间:2024/6/23 0:01:08 字数:4045
身上的甲冑支离破碎,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翻涌沸腾,每一滴血似乎都变成了烧红的钢针,刺入她的血管与每一寸皮肤。
她的毛孔渗出冷汗,每一寸体肤仿佛都受到了穿刺,钻心的疼痛遍布全身,可怕的痛觉让人的痛觉神经险些麻痹过去。
她单膝跪在第三个台阶上,缩着脑袋,将身子蜷缩起来,好像这样能为她减轻些许痛苦,或是带来一些安全感。
通天的蜿蜒石阶强制激发了她的妖狐血脉,她感觉自己的骨头被人强行从体内一根根抽离出来,足以让人晕厥昏死过去的疼痛让身经百战的她有些直不起腰了。
已经快踩到第十层台阶的月凛往下看了眼,正好看到铁皮人身上的铁皮即将支离破碎,而她本人则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在铺了一层伪装,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愣是一声都没吭,不过就这么止步不前了的话,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吧。
亏她之前还有那么些想法,觉得可能自己多了一个劲敌,虽说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她也是太闲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其他事身上,一念之下,月凛收回了目光。
“绯桃小姐,您还好么?”痛苦略有减轻,柔和的声音如和风细雨般拂过菲儿的发梢,她略微转过视线,看向身后朝自己投来视线的樱发女孩。
“………?”走在最前列的玉柔月凛顿住了脚步,尽管她现在也很不好受,每时每刻都在平衡血脉之中意图吞噬自己的神念,知道这个时候嘴不能分心的她在听到绯樱出口的这句话时瞪大了眼睛,忍着痛楚满目迟疑与困惑地看向台阶下的铁皮人。
是她听错了吗??那只樱染狐称呼这个铁皮人为什么??
果然只能是她听错了么?还是说名字同音??
而且,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家伙的性格她清楚,无论是心性还是资质,都觉得不可能抵达山巅,也许在半山腰就被刷下去了。
“我没事,抱歉,挡着你的路了。”菲儿拄着剑,将剑当成拐杖,从地上撑起了身体。
她要承受的痛苦远比其他人更强烈,因为她并不是纯粹的妖狐。
不过这点痛苦,比起她走到今日所经受的疼痛,受过的伤,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都不算什么。
身上的盔甲发出哀鸣,哪怕她没有刻意控制,四条掸子般的大白尾巴破出了盔甲,如出土的白胡萝卜一样。
九尾之阶么?就只有这点程度,还奈何不了她。
菲儿抬起视线,面色木然地迈开了下一步。
“噔。”
“咔咔!”双腿与双臂上的铠甲彻底爆开,露出了属于少女雪滑白皙的肌肤。
绯樱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尽管九尾之阶的攀登本就伴随着残酷的优胜劣汰,其中不乏比菲儿更拼命的,可要说其中视觉冲击拉满的,这位当属第一个。
她与菲儿也只是一面之交,她甚至没听说近年活跃的玉柔氏族中有个叫‘玉柔绯桃’的,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可是现在回想看,在一开始的一百七十九块令牌中根本就没有玉柔绯桃的,她的那一块就好像是被人提前造出来预备的一样,等到了特定的时机再被交予她。
这种待遇,连三卿都不会有吧?甚至玉柔族内的某些长老之子也不会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
所以她到底是??
绯樱想到了一个有些夸张的可能,以至于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设想出的这个可能给惊到了。
如此被特殊对待,还有这等天赋,找遍整个玉柔氏族上下,好像就只有……
只有天女的女儿能同时兼备了。
可是……
绯樱想不明白,她的确是听说玉柔九霜冕下有一个孩子,可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据说那个孩子早就失踪了,而在那个孩子失踪的时候,樱染一族还没能摆脱贱籍,这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十年,樱染一族才得以重新翻身。
所以在樱染族内部,关于那位天女之子的信息是少之又少,想想也是,在此之前樱染狐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有闲工夫去想这些事情呢?
樱染恢复地位的时候,绯桃已经出走几十年了,她在玉柔族中早已‘过气’了,自然也就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第五阶。
“噔。”踩着木屐的脚掌落在台阶上,身上的甲胄再也不堪重负,彻底裂开了,如瀑布般的白发垂落而下,与四根如雪莲般的狐尾相呼应,异色的双眸倔强不服输的看向前方,哪怕此刻的她看上去长发凌乱,狼狈不堪。
踩上第六阶,距离前面第八阶的玉柔心遥已经相当近了,后者也注意到了她。
不经意的转身就看到那双一蓝一樱的狐眸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方向,明明知道她看的不是自己,玉柔心遥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耳朵与尾巴,这一时间,好像连自己正承受着神念压迫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被那双眼睛盯着,玉柔心遥瞳孔竖了起来,像是野外的狐狸感知到了危险一样,身后四根尾巴像是炸毛了一样。
果然,她也是玉柔。
话说她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吧??
玉柔心遥咽了口唾沫,本性不怎么爱争强好斗的她在被更强大的妖狐血脉压制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遵照血脉的本能压制回去,而是装死开摆。
然后,就在她的目光中,比她娇小的狐狸少女一步一步从她身侧跨了过去。
玉柔心遥愣住了,少女身上那股气势让她莫名的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少女的面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好像又没见过。
见对方从自己身侧绕过,玉柔心遥明智的选择一动不动,不跟对方抢道,不然倒霉的大概率是自己。
呆滞地注视着那道跨上更高台阶的白狐少女,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雅体香仍残留一丝萦绕她的鼻尖,让玉柔心遥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绯樱同样怔神地看着砥砺前行的绯桃,玉柔心遥只是觉得这位少女长得有那么点熟悉,但却懒得细究深想,绯樱却是认出来了。
她也觉得绯桃长得有些眼熟,而且她也意识到为什么与对方素未谋面过的自己会觉得对方眼熟。
三卿之位是由天女亲自任命的,这种极为端庄的仪式是需要天女大人亲自出席,为三卿赐下印节的,当初樱染嫣红在被授予三卿的时候,绯樱陪同在她的身侧,因而有幸见过天女一面。
时间不算太长,也就几年前的事,加上天女大人那出尘的气质,绯樱至今仍记得。
这位绯桃小姐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女大人的翻版,两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若不是二人的气质与眼神完全是两个风格,加上绯桃似乎隐隐比玉柔九霜高了那么一些,绯樱恐怕真的会认为是天女大人亲自来了。
事已至此,就是没有亲耳听到对方承认,答案也摆在她的面前了。
无论是绯樱还是诸多长老们都以为这一代的年轻人中只有月凛有资格上到神殿里去见一见先代天女,恐怕任谁都没想到会杀出这么一匹黑马吧。
这下,恐怕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看了前方三人的坚持不懈,绯樱知道,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本来她还有些踌躇不前,看了这么久,尤其是看到所有人都远远超过自己,让她逐渐看不到的时候,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一念至此,绯樱迈出了第一步,强烈的不适感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将她压在了下面,她险些倒在阶梯上,从石阶上掉下去。
这果然不是咬咬牙就能挺过去的痛楚,身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被点燃了,让她仿佛置身炼狱。
让人窒息的不适感淹没了她,让她下意识想要选择逃避,退出石阶,内心也在给自己不断找补。
她都已经爬到山巅了,强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同族了,再说,九尾之阶本就是玉柔的舞台,除了自己以外全是玉柔,她就是认输灰溜溜的下山也没有人可以指责她,有这个资格指责她。
是吧?……
想起之前绯桃承受的痛苦,她倔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尝到嘴里一股腥甜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已经被自己给咬出血了。
可是……别人能做到,她为什么做不到??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
这一定远远不是她的极限。
嫣红大人为了族群可以牺牲自我与个人感情,每一个决定都是那么的违心而艰难,而她要做的仅仅是前进而已,为什么她做不到??
站稳脚跟的绯樱迈出了第二步,灼心的痛苦仿佛浑身上下都发生了排异现象,她体内的血液滚烫沸腾得要脱离她的躯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前辈死在九尾元徽的试炼之路上了。
在身体无比不适,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时候还得强行保持冷静与头脑清醒,调节体内汹涌狂暴的妖力,让理智与神念达成平衡,这简直就是在熔浆上面走钢丝,容错率真的太低了,不仅要保持身体平衡,还要够快,不然熔浆的温度迟早会熔断钢丝,就是不掉下去最后也得掉下去。
可是……
看向远远将自己甩在身后的三人,属于狐妖的傲气与不服输占据了上风。
上了山顶后,一切全凭个人本事,凭什么这些娇贵的大小姐忍受的住,她却受不了??
论精神与毅力,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绯樱拖着每个零件都在发出哀嚎的躯体,迈出了第三步,元徽之纹在她的额前初现。
绝不认输!至少,还不能在这里认输。
这时候,绯桃已经冲到了二十阶,她的两颊处三条胡须般的红痕如血,眼瞳竖起,眸光从清明变得凶狠而疯狂,犹如一只觊觎猎物的狐狸,额前第一笔元徽之印即将完成。
加注在她身上的神念干扰越来越沉重,不断侵蚀她的意识,试图让她失去理智。
只要她有那么一瞬间不能保持清醒,体内狂涌不止的魔素就会破体而出,让她前功尽弃,轻则血脉受损,变成废人,重则失去性命。
她不是第一个在攀登石阶上送命的狐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四人中,她承受的压迫力是最大的,受到的神念干扰也是最强的。
但哪怕承受着再大的压力,她的心仍旧静止如水,任凭惊涛骇浪,不过是让平静的江面漾起一丝涟漪。
她脚步不停,反而越走越快,逐渐的,距离最前列的月凛只有三阶之遥。
至于月凛,随着阶梯数增加,她的意志也在承受巨大的考验,无暇关注外界的事物。
然而自刚才开始,她还是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若方才还抱有侥幸与迟疑,那么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可不能,就这么被赶上呢。
月凛想加快脚步甩开身后的少女,可也正因如此,心无杂念的她产生了一分急躁,这之后越发扩散,脚步凌乱。
而身后的少女也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事态发展早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三步。
两步。
一步……
绯桃与月凛擦肩而过,月凛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庞与自己近在咫尺之间,而后将自己甩在身后。
呵,呵呵………
她赢了,这么多年,是不是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月凛以为自己抬起头来必然会看到少女望向自己的双眼中充斥着嘲弄与鄙夷,仿佛昔日她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是那么的可笑。
然而,等她抬起视线,却发现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好像只是单纯地从自己身旁路过,仅此而已。
那张面庞,每每会出现在她梦中的熟悉面庞,仍如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多年后的今天,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岁月的沉淀。
仍能看出她是她,可她却像是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从自己身边经过。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在她心里留下过任何痕迹。
一时间,月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莫名涌现一股愠怒与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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