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93~你不配当王
不管这个主意是塞拉贝利出的还是塞拉本人出的，塞拉贝利妥协以后立刻就选择背弃了塞拉起初的承诺，将王国重新归还给艾尔诺拉。
或许正是因为塞拉在那百废待兴的王国看到了今天类似的景象吧。
迎来了最后的胜利以后，塞拉发现，这些被她赋予公道，跟随着她打回泰恩的深邃们变了，它们的心在深邃世界的折磨之下，早已不再是人类的心了，它们想要的不仅只有个公道而已，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念的它们认为这个由诸神创造的世界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想要复仇并洗清它们的冤屈与莫须有罗织的罪名，就必须将这个世界彻底毁灭后重建，重建一个深邃不会被视作异类，只有那些归顺诸神的背叛者才会被视作异类的世界。
窥探到了这些深邃扭曲的内心，时至今日，事况已经彻底脱离了塞拉的控制，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还这些被驱逐至深邃的原人类们一个公道，更是为了大陆长久而稳定的和平而来，如果真的随了这些深邃的愿，那大陆就会从一场剥削变为另一场更残酷的剥削，只不过剥削的人从诸神变成了深邃。
对大陆的人类们结局都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在诸神的统治下，世界尚且存有秩序，治下之民仍食有粮寝有所，而被心灵扭曲的深邃统治，这个世界将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人间炼狱。
甚至于，茉莉直接怀疑，那些背叛者之所以皈依了诸神背弃了艾尔诺拉也是因为艾尔诺拉的残酷统治，这一族的国王早在尚未降临大陆，他们未被驱逐至深邃之前就是个冷酷无情草芥人命的暴君，反倒是后来抵达大陆的外神给予了信徒更多的公正与权利。
毕竟众神需要民众的信仰，致使祂们得给自己的信徒们不少好处，甚至是赐予自己的力量，而国王不需要，王族手握军权，就是再怎么压榨，只要不彻底压死就行了，部分起义军根本不放在眼里，直接血腥镇压，没有血脉的民众是无法推翻拥有血脉的国王的。
于是，为还公道于天下，初代波尔贡塞拉贝利挺身而出，背负起弑母与篡位者的骂名，登基上位，成为所有人类的新皇帝，除去一些性格奇怪的昏庸之主以外，帝国皇帝确实出过不少明君，这也是为什么帝国能延续两千余年，为什么在帝国灭亡以后，还有这么多人类心心念念着亚汀帝国，却无人怀念泰恩大陆最初始的王族，艾尔诺拉。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艾尔诺拉一族或许到今天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只是依凭着所谓的正统之名一味地宣称波尔贡是篡位者，泰恩大陆是自己的，而没有过任何的反省。
“你，你们，还有艾尔诺拉的王族，对帝国的子民，塞拉的信徒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俯瞰着无数张面孔发出痛苦哀嚎的深邃怪物，茉莉一字一顿的道。“女神，赐你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树倒猢狲散，凝聚在这具扭曲肉体之上的上千缕灵魂在痛苦的灼烧中终于意识到已经无法再寄居这副肉身了，四散而逃，然而神凰金莲炎岂会让他们溜走？？
纵然它们抛弃了肉身，沾染上的火星子立马就演变成了焚灭一切的大火。
茉莉仿佛听到了无数怨灵那充斥着凄厉，歇斯底里，痛苦，怨恨，畏惧，不甘等各种各样濒临爆发的负面情绪。
但唯独没有悔过。
它们允许自己宣泄自己的仇恨与怒火给这些与当初的诸神之战毫无关联的平民，却不允许自己因祸害了万千生灵，亵渎了无数生命而受到惩戒，这也对应了艾尔诺拉对自己的定义。
既然是王，那王就有不被责罚的权利，且有权力随便剥夺泰恩任何生物的生命，这就是艾尔诺拉与这些深邃生物的一致思想。
艾米莉亚说的没错，这些曾经的人类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它们现在，是所有泰恩生灵的死敌，只要他们仍存在着，就永远也不会放弃入侵大陆的机会，毁灭大陆的欲望。
已经成魔了。
米拉蒂确实没与莫离说过不实的言论，说的全是实话，在奇诺花园中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后者明显有意错误的引导她，并且只说出一部分真相。
真相说一半，简直比谎言还要恶劣。
故事的脉络的确如米拉蒂所言，这才没能在她的言语中找到逻辑漏洞，但也仅仅是脉络罢了，她的许多言论都在让自己下意识的忽略很多细节，让自己注意不到更为重要的地方。
现在茉莉却都弄清楚了，她心中已然没有了迷茫。
“闭嘴你这个暴君……………你有什么资格惩罚我们？！你不是我们的王！”
“我不是你们的王，你们也不是我的子民，但我有义务为我的子民讨个公道。”将目光从已经快要被燃烬的怪物身上移开，银发少女看向了更远方，仿佛目光穿透了群山与城墙，直刺那位身处远方城寨之中，却注视着战场瞬息万变的紫发少女。
“米拉蒂，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清冷凛冽的声音响彻天空，于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不同的抬起，看向空中那道昂首挺胸的上位者。
“你当初给我的选择，我想我可以确切的给你答案了。”
“你给的两个答案，我都不选，我只走自己的道，但绝对，不会让你，让你们艾尔诺拉成为这个大陆的新皇。”
“回首看看你们艾尔诺拉的所作所为吧，这场战场，致使多少生灵涂炭？？”
“我或许有些时候无法明辨是非，但至少分得清对错，你们指责别人的时候，不曾看到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只知道自己被自己的子民抛弃，却不问为什么自己会被历史淘汰。”
“你们从来都没有反省过自己的行为，一味地享有自己认为是理所应当的特权，将绝望与死亡的瘟疫四处散播。”
“你说的对，我不适合当什么皇帝，更不应该当皇帝，但放任你们称王称霸，将会是对大陆的灭顶之灾。”茉莉变回了黑发紫眸的青年，凝视着远方。
此刻，他的声音，所有人都能听到，包括米拉蒂，包括隔着一条长河的兰茵学院，包括精灵王国，甚至包括远在天边看着这一幕的猩红女王特蕾莎。
“至于我有没有资格，就让我用实际情况证明给你看吧。”说着，莫离背过身去。
“今日起，我向世界，向世界全体源教教徒宣告，我莫离即是波尔贡一族最后的后裔！”
“什么？！……………”
“波尔贡？？”躲在圣罗兰城王城地道里的各个源教国家国王们此刻已然别有所感的从地道中爬了出来，听到了这响彻天际的庄严宣告。
“那个莫离，是波尔贡一族的后裔？？”
“开玩笑的吧？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这话不仅国王们不信，连圣罗兰城的居民们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便是帝国皇室的信物，紫檀木之戒！”莫离早有预料般的抬起了手，食指上的古朴戒指于此刻绽放出了璀璨而奢华的紫芒，在蔚空之上绘成了六剑十字的轮廓。
而就像是得到了回应一般，圣罗兰城中央的巨大塞拉雕塑光芒大绽，如同天神降下的圣女，祈祷的双手之间映射出了一道十字状的光辉，落在了莫离身上，从远看去，就好像是巨大的塞拉神像朝着这位黑发紫目的‘少女’投去慈爱慈祥的目光。
莫离也没有预料到会引起这番共鸣，然而民众们就吃这一套，当从地道口，以及城门以外的地方看到高空中的此幕，圣罗兰城的百姓们先是一怔，随即痛哭流涕，双手呈祈祷式。
“塞拉在上！…………”
“女神，真的是女神！女神显灵了！”
“女神塞拉没有抛弃我们！”
“伟大的塞拉，请救救我们，救救您的信徒吧！”
“女神大人，救救我们，我们真的不想死啊！………………”失去家园失去至亲颠沛流离，如今终于有了祈祷的对象，手无寸铁无力可施的百姓们顿时间情绪都爆发了，朝着光芒万丈的塞拉雕塑，以及那位黑发的青年朝拜。
“六剑十字，是六剑十字！帝国回来了！”
不仅仅是圣罗兰城的居民，混杂在圣罗兰城居民中，从其他源教王国逃亡过来的居民也看到了。
在这绝望万分的时刻，他们终于想起了曾经那个背负天下兴亡，背负人类命运负重前行的伟大帝国。
那个只要一息尚存，就誓以保护所有信徒教众，维护稳定秩序，保护所有人类的强大帝国。
他们视荣耀胜过生命，恪尽职责，波尔贡之名汇聚在皇帝身侧的勇士们屡次大破深邃与神话种。
它如日中天之际，人类文明达到了巅峰，空前绝后的盛世，它日暮西山之际，深邃四起，军阀纷争，民不聊生，哪怕是它彻底灭亡的最后一刻都在为整个人类世界保驾护航，抵抗女神的敌人，皇帝亲自披甲上阵，战死神圣的大教堂。
如今，过去近二十余载，它的名字或许已经慢慢开始被人遗忘了，但它的价值观，文化，艺术，习俗，一切都融入了每个人类，而又在人类族群危如累卵，甚至连失去祈祷对象之际，它又一次站了出来！
挨过战争毒打的人们这回知道了，战事发生之际，民众是不可能置之度外的，更不是所有国家都会派遣军队保护他们，只有那个以女神血裔为统治者的帝国才会真的为了他们而战。
这些道貌岸然的国王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平日压榨百姓，听闻战事跑得甚至比他们还快。
那些出生之际亚汀仍在世的老人与中年人们见着此情此景情不自禁的淌着热泪。
而见着空中那道纤细却显得无比伟岸的身影，远在天边猩红血域，穿着睡裙趴在床铺上的特蕾莎笑了，就像是追剧终于追到了高潮部分的重头戏。
看到此幕的不仅仅是圣罗兰城的民众们。
此刻，兰茵学院的校长室内，副校长老者紧握着拐杖，捻着胡须的手颤抖不已，足见此时此刻他心情的不平静。
“校长阁下，帝国，回来了。”
“嗯，我看得到。”
“我本以为，帝国被淘汰是因为这个世界再也不需要它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当人类陷入危难之际，第一个顶上去的，永远都只有帝国，只有那群视荣誉胜过一切的黑鹰军团，以及……………与军民共同进退的波尔贡皇帝。”
“哈哈哈哈！……………”兰茵学院的某处庭室里，查尔斯喝得满脸通红，还不忘顺带取笑身旁的其他同僚。“看吧看吧？我就说那小子有一天一定会当皇帝的，你们就是不信！”
多萝西依靠在长椅上，表情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早有预料，亦或是两者都有。
“事后，我们该恭贺这位上位的新皇，顺带，跟她聊聊圣徒重归帝国的提案了。”
“毕竟无论是圣徒，还是兰茵学院，曾都是归属帝国的。”
兰茵学院某家奶茶店前，身着封闭式盔甲的琳华静静地看向远方，手里捏着已然见底的杯子，盔缝中难得的流露出了带着感情的视线，有几丝怀念，也有几丝感慨。
“亚汀万岁！女神万岁！塞拉蒂丝万岁！人类万岁！………………”
而在莫离身边的艾米莉亚则是这场宣称的VIP观众，直接躺在莫离的怀里看着对方高举戒指宣誓的模样，听着下方民众的欢呼。
“看到了么，米拉蒂小姐。”黑色长发的‘少女’紫罗兰色的眼目闪烁着冷芒与几丝揶揄。
“看到谁才是民心所向，谁才是真正正统的泰恩君王了么？？”
“听，他们高呼着女神塞拉，高呼着亚汀帝国，高呼着帝国皇帝，赞美着波尔贡………………却唯独，没人记得你，记得你们。”
“事实胜于任何雄辩，米拉蒂小姐，我认为你对比我，更没有一个作为君王该有的气量与能力以及底线，换言之，我觉得你……………”
“你们艾尔诺拉，不，配，当，王！”
“从来，都不配。”
2022/11/8//21/01